弟弟买了个丫头回来伺候父母。
那小丫头进家后,却哭求父母把她送还家中,说她家人必有厚报。
心软的父母答应了,让她写了书信,托人带入洛阳。
七日后,那小丫头的家人们来了。
他们给出的厚报却是,让我一家做她的奴。
「能做我平阳郡主的奴,是你们的福气!」
可后来,让她做我的奴时,她却哭着咒骂我。
我冷笑着命人割断她的舌头。
「能做我未来太子的奴,是你的福气!」
01
「能做我平阳郡主的奴,是你们的福气!」
大雪天里。
平阳郡主带人拦下了我家的马车。
她头戴华冠身着丽服,骑着高头大马。
身后还跟着一对同样骑着马的劲装男子,端的是气派非凡。
到底是从丫鬟变成了郡主,她与一个月的可怜模样截然不同了。
我有些担心与她交谈的弟弟,就从香囊里拿出药粉,以备不时之需。
「梅儿,不可伤人。」
身侧的母亲朝我轻轻摇头。
她一边小声劝阻,一边按住我的手。
我只好将手中里的瓷瓶重新塞回香囊,轻声回道。
「母亲,无碍,只是迷药。」
母亲依旧摇头。
「那也不可,那是郡主。」
「更何况,我们对她也算是有恩情。」
「难道她还会恩将仇报不成?」
话音落下,父亲点头,以示对母亲的赞成。
我只好沉默的垂下手。
02
荒山野岭,白雪皑皑。
郡主带着人将我们一家截在探亲路上,我心中实在不安。
谁能想到当初哭求父母帮她找家人的小丫鬟,摇身一变成为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呢?
而她的亲母亲,圣德长公主,又颇具跋扈之名,曾当街仗杀官员之妻。
这样的女人,她教养的女儿,会是什么善茬吗?
我心中攒起担忧,不由得看向弟弟所在的方向。
雪花纷飞中,他站在郡主身侧,如松如柏的挺拔身躯朝着对方深深弯下。
「多谢郡主好意。」
「小子一家能得郡主青眼,不胜荣幸,只是陆氏祖辈世代耕读在此,家父又都安土重迁。」
「所以请郡主恕小子一家不能往洛阳而去。」
平阳郡主听后,娇俏的小脸上出现怒容。
她红润润的小嘴一撅,手里的鞭子就扬起。
「啪!」
长鞭甩在弟弟的肩膀上。
郡主气呼呼的开口。
「你大胆!」
「你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做我家的奴吗?」
弟弟的腰更加弯了。
他说话的语气也更加慎重。
「小子知道。」
「想做郡主奴仆的人,能从我朝都城洛阳排到北夷柔然的可汗庭那里去。」
郡主眉毛一挑,脸上流露出几分傲然。
「你既然知道,那还不快谢我!」
弟弟沉默不语,只兀自站在那里。
对方恼了,抬脚踢了他一下。
「为什么不说话?」
「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什么乡试、会试?」
她说着,语气又软下来。
「你若想做官的话,不如做我家的管家。」
「我家管家出行,就算是镇国大将军也要避让呢!」
「那排场可比你做官威风多了。」
我看着她对弟弟又打又骂的样子,眼皮跳了两下,心中只觉得不好。
对方那样子,与其说生气,更不如说娇嗔,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小女儿的情态。
难道对方,对弟弟有些别样心思?
看着郡主脸上似嗔似怨的神情,我心中好似有惊雷炸响。
我们这样的人家,怎么可能配的上皇室之女?
我迈开脚步,情不自禁往弟弟的方向而去。
自己的弟弟自己最为清楚。
他看似温和有礼,然而内里却有些傲气,说到读书做官,更有几分坚持。
我怕他答不好,惹了郡主生气,祸及家人,便疾行几步想替弟弟说话。
然而还没等我走近弟弟身边,他已经挺直身子。
「郡主!」
「小子做官,不为排场,为的是修身,齐家,治国,平天下。」
「所以请郡主恕罪,小子一家断然不会为奴!」
这番话落下,郡主的脸顿时就被气的通红。
她眼睛瞪圆、小嘴微张,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。
「你!」
我急忙上前,跪在雪中请罪。
「郡主息怒,家弟年幼,才会这般不知轻重。」
「郡主好意,我陆氏领受,只是需回老家探亲。」
「等探亲之后,必当……」
话还没说完,我头上便挨了一击,束好的鬓发顿时散乱下来,头上的钗也掉落在地上。
郡主拎鞭怒斥。
「有你这无盐女说话的份儿吗?」
「本郡主看到你,就觉得你恶心!」
我低眉敛目,一言不发,只要家人平安,这点折辱又算是什么?
倒是弟弟心疼我,他张嘴想要说话,却被我拽住衣摆,也跪在雪地中。
父母也走上前来,跪在我跟弟弟身前。
「郡主恕罪郡主恕罪。」
父亲不住的给郡主磕头。
他寡言少语了一辈子,遇到贵人,也只会说这么个词儿了。
03
「邦邦邦!」
空寂的山顶中,回响着父亲磕头的声音。
他身前的雪,已然有一部分化了,露出凹凸不平的地面,而地面的石子上,染上鲜红的血色。
父亲的头磕破了。
羞恼的郡主褪去了怒容,咯咯咯的笑起来。
她笑眯眯道。
「陆老伯,你这是做什么?」
「你一家帮我找到了亲人,难道我还会恩将仇报不成?」
惶恐的母亲脸上露出喜色。
弟弟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。
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。
如今的世道,普通人家受些磋磨又算什么?
只要家宅平安,家人俱在,那便是福了。
「多谢郡主,多谢郡主!」
父亲用力又往地上磕了两个头。
郡主从马上跳下来,伸手虚扶父亲。
「陆老伯快快请起。」
父亲不敢触碰对方,自己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。
郡主满意一笑。
「陆老伯,我也没有别的意思。」
「只不过是我见此地苦寒,想带你们进洛阳享享福,既然你们不愿,我也不强求了。」
「这样吧,你让柏小郎君一人与我进洛阳如何?」
「他不是想做官吗,待我回了洛阳,一定给他谋个一官半职,你看如何?」
郡主这是要学她母亲,找男宠吗?
父亲霎时愣在原地。
身侧的母亲白了脸。
弟弟的拳头重新捏起。
我刚刚放下的心,再次高悬。
「怎么样,陆老伯?」
「你觉得可以吗?」
郡主依旧是笑着发问。
她柔嫩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气。
而我的心中却止不住的发凉。
今日这事,恐怕不能善了。
我偷偷将手伸进香囊中,拔开了瓷瓶的塞子。
一股很淡的冷香幽幽散发出来,被风一吹,消散开来,再也闻不到味道。
「咳咳!」
我假装咳嗽,捂住嘴,往嘴里塞了颗解药。
只要逃离这里,便能回到老家隐入坞堡,到时候天地宽阔,郡主又往哪里寻自己一家人呢?
「这、这恐怕不妥吧。」
父亲迟疑。
变故也在此刻发生。
郡主高声道。
「大哥、二哥,我心愿已了。」
「你们动手吧!」
话甫一落地,她身后的一对男子立刻抽刀驾马,朝我一家而来。
长刀挥下,寒光闪过。
母亲发出一声凄厉惨叫。
「孩子他爹!」
父亲应声倒下,脖颈间流出汩汩鲜血,淌进雪中,红的扎眼。
我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下,却顾不得擦,因为刀又在距离父亲最近的母亲身后举起。
「娘!」
我伸手拉她。
「噗嗤!」
刀子入肉,娘在我眼前被削去了半个臂膀。
温热的血飞溅在我脸上。
母亲嘴里发出「嗬」的一声。
眼看长刀要再次落下,我慌乱的推开母亲。
「娘,小心!」
长刀劈砍落空。
我哆嗦着解下香囊,掏出里面的瓷瓶向眼神冰冷的执刀人扔去。
「啪!」
对方闪躲了一下,瓷瓶跌在地上碎裂开来,一股冷香又冒出。
我也趁机从地上爬起,揽着母亲就要逃。
「梅儿,娘不行了,你带上柏儿快走!」
母亲将我推开。
我看着她鲜血直流的样子,心中绞痛。
跟女医学过医术的自己知道,娘她活不成啦!
我强忍悲痛,别过头去,不再看她,一双眼转动着搜寻弟弟的身影,内心祈祷迷香快快起作用。
慌乱逃跑中,我看到弟弟跑向密林。
快了,再快点,只要进入密林,就能求得一线生机了!
我看着对弟弟紧追不舍的瘦小男子,心一横捡起地上的簪子,故意朝郡主而去。
靠近她时,我将手里的簪子狠狠插入她马匹的腹中。
「咴——」
马吃痛,鸣叫一声后高高扬起马蹄。
坐在马上的郡主被甩了下来。
我立刻飞扑在她身上,掐住她的脖子。
「别过来!」
我威胁着向朝我挥刀的男子。
「大哥救我!」
郡主呼号起来。
马背上的男人停了手,眼中却闪过阴鸷。
我拖起郡主,冷声道。
「叫追我弟弟的人回来!」
对方冷冷的看我一眼,然后喊道。
「二弟,回来!」
快追进密林中的瘦小的男子勒住了马。
我看着弟弟跑入了密林中。
我拔下头上唯一还剩的钗抵住她的脖子,带着她往密林而去。
郡主被吓坏了,哭哭啼啼道。
「你不能杀我。」
「我可是圣德长公主的女儿。」
「你要是杀了我,我娘不会放过你的!」
我当然知道圣德长公主是如何的睚眦必报。
但她杀我父母的仇,不能不报。
我将手里的钗子往她脖子里送。
「少废话!」
「叫你的哥哥们滚远点,不然我杀了你!」
平阳哭起来。
「大哥二哥,你们往后退!」
那两个男子听后,对视一眼,往后退去了,不过五六步远后,双双倒在了地上。
药效起作用了!
我心里一喜,拽着平阳就往密林而去。
「姐姐,快跑!」
就在我以为生机就在眼前时,弟弟从林中跑出来了。
他的背上插着数十只箭。
我心中大惊,却只见密林中人影重重。
原来林中也有他们的人!
我握紧钗子对平阳道。
「让他们放了我弟弟!」
对方哭哭啼啼的喊起来。
「住手,你们都给我住手!」
然而已经迟了。
我眼睁睁看着一只箭射向弟弟。
闪着寒芒的箭倏忽间穿透他的身体。
弟弟倒在了我的身前。
他看着我,嘴里吐出血沫。
「姐姐,快走。」
巨大的茫然盘踞在了我的心头。
不就是救了个人吗?
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一家?
看着父母、弟弟的尸身,我的喉中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。
沉甸甸的悲痛压在我心上,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。
杀了平阳,杀了平阳!
我心中只剩了这么一个念头。
就在我要将钗子捅进对方的脖颈时,密林中又飞出一只箭,直直的扎在我胳膊上。
厚重的棉衣被撕裂,吃痛下,我的手一抖,钗子也落在地上。
平阳见状,连跑带爬的逃离我身边。
「给我杀了她,给我杀了她!」
她边跑边呼号,连披风掉了也顾不得管。
我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,心一横,向后跑去,纵身跳入山崖。
我若不死,必定想方设法,要平阳一家的命!
04
跌落山崖的瞬间,我心中升起后悔。
早知如此,当初自己就不该让弟弟把平阳领进家门。
一个月前,弟弟从外面买来个丫头,让她伺候父母。
谁知那丫头刚进家里门就哭天抹泪的喊,她是被人拐到这儿的,求父母放了她。
她还说,等她找到家人后,必有厚报。
如今世道艰难,大梁内外交困,匪盗四起、外族环伺,边疆百姓呻吟呼号、流离失所。
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,说不准真是被拍花子拐来的良家女。
父母心软了,便答应放了她,把她收留在家里,还托人把她寻亲的信到都城洛阳城。
信送出的七日后,那小丫头的家仆寻来了。
家人这才得知,原来她竟然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姐姐圣德长公主的小女儿平阳郡主!
自己一家不过是有些田产的富裕人家。
父母甚至连县都没有出过。
陡然间见了这么个皇亲贵胄,更是诚惶诚恐。
对方问想要什么谢礼时,他们也不敢要,只希望对方原谅他们招待不周。
郡主当时没有怪罪,甚至提出要在家里住下,
「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家,在你家住一段时间,可以吗?」
郡主想要的东西,家人哪敢不给。
我们一家搬了出去,把房子让给郡主。
「我真过意不去,怎么能占着你们的房子呢?」
从那以后,郡主便时常来找弟弟说话。
弟弟觉得有些古怪,就把她推给我。
我便跟以前一般,蒙着面纱,陪这位郡主。
「梅姐姐,你为什么总带着面纱呢?」
她跟我在一起时,总是歪着头问我。
我便拿出应付别人的话告诉她。
「貌丑,不敢示人。」
郡主不信,趁我不注意掀开我的面纱,然后被吓得惊叫出声。
只因我脸上有斑斑点点银屑般的癣。
这些癣布满了我的整张脸,看起来恐怖异常。
郡主被吓跑了,跟着家仆走了,再也没有来过。
我们一家也松了口气。
「姐姐,多亏你吓走她。」
「不然我可要受不了了。」
弟弟给我递来解药。
我笑着将解药吞如口中咽下。
「她也只是小孩儿心性吧。」
「什么小孩儿,她都多大了。」
弟弟小声抱怨着,在我要瞪他时,转移了话题。
「姐,你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了。」
「少拍马屁,快告诉娘亲爹爹,咱们能回老家探亲了。」
05
「嗳!」
我跌在了一处岩石上,心中狂跳。
昔日跟着女医师采药时,自己就发现了这处山洞。
今日寻着记忆跳下,竟然真的落在此处了。
天不绝我!
我脱下身上的披风,裹上石头,用力掷下山底,然后往山洞而去。
然而刚进山洞,我就被绊倒在地。
偏头看去,只见一个男子躺在地上,呼吸微弱,脸色发白,腰间的衣服裂开,露出狰狞的伤口。
我眉头皱起,从地上捡了块石头,走到他的身边,蹲下身查看。
对方起烧了,伤口处也冻成了蓝紫色,再这样下去的话,对方可能会死。
想到死去的家人,我沉着脸,扔掉石头,准备往山洞深处退去。
这男子的身份未明,他的闲事,自己不想管。
「叮!」
石头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我寻着这古怪的声音往地上看,一个绘着祥云的青铜令牌出现在眼前。
圆形的青铜令牌,正中央刻着个「林」字。
这是镇国大将军家的令牌!
我走过去,将令牌捡起,脑中想起弟弟曾对自己说的话。
「大将军家的三郎要回洛阳了!」
「只不过是为了跟圣德长公主的女儿成亲。」
「唉,可怜他人品贵重又骁勇善战,却要娶跋扈长公主的女儿。」
弟弟钦佩又惋惜的声音还响在脑海里,我心中已经明悟。
本该回洛阳的林三郎却出现在这里,恐怕跟平阳郡主离不开关系。
毕竟平阳,不仅仅是他的未婚妻,也大梁的是郡主。
郡主消失,他这个少将军肯定要来寻的吧?
我握着这枚令牌,心中有了主意,便从香囊中拿出遮盖容貌的解药吞下。
然后取出应急用的银针,依次扎了对方的少商穴、商阳穴、曲池穴止烧。
这样下去怕还是不行。
我咬了咬唇,然后解下对方的衣裳,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。
看着对方赤裸的上身,又想起灭门之仇,我心一横,脱下上衣,就躺进对方怀里。
身上盖着温热的衣服,身侧躺着冰冷的躯体,我蜷在林三郎怀里一夜。
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,我看到他睁开的双眼里,满是惊艳。
我知道,我报复平阳一家的机会来了。
06
「姑娘,你……」
林三郎完全清醒过来后,立刻滚向一旁。
盖着我身体的衣服也被随着他的动作被卷走。
霎时,一股寒风席卷我的身体。
「对不住,冒犯了!」
对方马上闭上眼睛,将衣物推到我这边。
我看着他脸上飞起的红云,心中对弟弟夸他人品贵重的话信了两分。
捡起衣服,我慢慢穿着,眼睛却看着对方。
衣服穿好了,对方仍然紧紧闭着双眼。
倒还真个正人君子。
我心中又安定几分,是正人君子便好办了,他看了自己的身子,总要给自己个交代吧。
「郎君,小女好了。」
「您也穿吧。」
我背对着他,收拢自己的长发。
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。
「我、我穿好了。」
他这话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。
光听这声音,就能想到他会是多么羞窘。
我转过身去,只见对方又穿上了那身破烂上衣,而自己的披风被他拍去尘土,放在石头上。
竟没想到,终日在边疆行军打仗的林三郎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细心人。
我拿起披风走到他身边,将披风盖在他身上。
「郎君伤口还没好。」
「还是用小女的披风遮盖伤口吧。」
这番话说出口,我们二人之间生涩的气氛便消失了大半。
「你救了我,你是女医?」
林三郎没有拒绝我的披风。
他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。
我退后一步,淡淡答道。
「也算不上,只是家父开明,允许小女跟着女医学些皮毛。」
「还有,小女不过给郎君扎过几针,也算不得救命,归根到底还是您身子强健。」
林三郎摇头。
「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。」
「那日被人追砍,我从崖上跳下,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。」
「还是姑娘你妙手回春,救我一命。」
我扯起嘴,勉强笑笑。
只听他又问。
「这里人迹罕至,此处山洞又隐秘非常,姑娘是怎么到这里的?」
这一问,我想起惨死的家人,没能忍住泪水。
「我家人,都被强盗杀了。」
「我不想落入他们手中,便拼死跳下悬崖。」
「谁知,竟然落在此处……」
喉头哽咽下,我说不出话来,也不必再多说什么。
除了强盗的托词,剩下的,自己说的都是真的。
纵使他去查,那又能查出什么?
难道平阳跟她两个哥哥,还会到处嚷嚷,他们杀了自己一家吗?
「对不住,我不该问。」
林三郎脸上浮现出愧疚。
07
吃着林三郎包裹里的干粮。
又收集着洞口的雪水喝。
再我给林三郎扎了三日的针后,他的烧退了。
在他的帮助下,我爬到了山崖底下,看到了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家人的尸身。
平阳那个贱人,竟然将家人从山顶扔了下来。
我忍着悲痛,将他们的尸骨收敛,点火烧掉。
最后我抓着一把灰土,昏迷过去。
「穆姑娘,节哀。」
林三郎联系到了他的仆从,雇了马车,带着我往洛阳而去。
他担心我伤怀过度,路上时常伴我左右。
快要进洛阳城了,他又不知从哪里寻了个白玉玉佩放在我面前。
「传说白玉有镇静,安神之功。」
「穆姑娘,你拿着用吧,日日哀戚,总也不是办法。」
「死去的人走了,活下来的人还是要往前看的。」
我将玉佩推了回去。
「多谢三郎好意,只是这礼太过贵重,我不能收。」
「当日之举,也只是为了救人,您忘了吧。」
「多谢您连日以来的关照,等我进了洛阳后,就寻个尼姑庵,了却残生。」
林三郎握着玉佩,愣了片刻,然后转身吩咐仆从。
「继续赶路!」
车轮滚滚,很快我进洛阳城了。
我坐在马车里,心中十分可定,按照林三郎的性格,他一定会把自己带入镇国将军府。
到时,自己便可以跟平阳斗上一斗了!
我想着家人被抛尸的惨状,心中恨意翻腾。
「大胆!」
「你让开,我要看看你从边疆带回来个什么样的贱人!」
马车外,响起叫我终身难忘的声音。
是平阳!
我握住拳头,指甲扣住掌心的肉,才堪堪忍住冲出马车的念头。
「郡主自重。」
「马车里坐的是我的救命恩人。」
林三郎好像拦住了平阳。
「救命恩人,哈哈,太好笑了。」
「满洛阳的人,谁不知道你马车里,藏了个娇滴滴的美人,你休想哄我!」
「二哥,你快把帘子撩起来让我看看!」
平阳尖叫起来。
我面前的帘子也被掀起来。
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出现在眼前。
我认出来了,心中恨意翻涌。
掀开马车帘子的人,是平阳的二哥,李泽,李二公子。
对方此刻正不错眼的盯着自己。
我心中发狠,伸手便打了对方一巴掌。
「登徒子!」
然后佯装恼怒的侧过身去,将颤抖不停的手缩回袖中。
我怕自己忍不住,当场将他掐死。
「二公子,请你下来!」
林三郎揪住对方的衣领,将对方从马车上拎了下去。
但大敞开的车帘让围观的众人看到了我的脸。
「啧啧,好个貌美姑娘,怪不得三郎从边疆带回洛阳呢!」
「若是我,我也带,这么个美人,就算放在屋里看看,也是极好的。」
「少将军跟郡主成婚在即,却带回个美娇娥,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。」
周围站着的人,个个都锦罗玉衣,一看就身份不凡。
否则平阳怎会不打骂他们,而是朝着自己挥出鞭子呢?
「够了,郡主!」
「当日我身受重伤,是穆姑娘救了我,若是没有她,我便死在了洛阳城外。」
林三郎握住了平阳挥向我的鞭子。
「还有,看戏的众位嘴下留德吧,心中含着的戾气,对着柔然人撒吧!」
「这样当街议论一个姑娘,就是众位的礼数吗?」
这番话,掷地有声。
说完,他甩下了手中的鞭。
四周安静起来,只有平阳在尖叫。
「林惊羽你竟然敢为了这贱人挡我的鞭子!」
「郡主自重!」
林三郎没有再跟她废话,将她拎开以后,放下马车的帘子,继续带着我,往镇国将军府走去。
「林惊羽!」
「我要跟你退婚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