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为你跟别人跑了呢?”他苦笑一声说。“我的男人在这,我还能去哪?”

菜头小姐 2023-10-23 11:44:20

我死的那天,应该没人会为我哭了吧。

毕竟我也没什么家人。

有人说我娘在北方,我就一直走,一直走。

走到有人告诉我:“孩子,你走错方向了。”

我茫然的站在原地,突然不想走了,我真的太累了…

1.

我叫安阳,七岁那年,我娘跟人跑了。

我爹赌钱欠了债,被人砸断了一条腿。

人牙子找上门,劝我爹把我卖了。

我爹把烟杆子在地上磕了两下,点了点头。

“卖了吧,卖了好还债!”

我躲在门后面,亲耳听到,我亲爹要卖自己的女儿。

这夜,我爹去了刘寡妇家,邻居跟我开玩笑:“安阳,刘寡妇要当你娘喽!”

我气急,端起一盆凉水,在这寒冬腊月天,泼到了刘寡妇的炕头上。

我爹跑掉了两只鞋,都没追上我。

“你滚,滚了就别再回来了。”

深冬的夜里,我爹的喊声惊醒了一村子的狗。

第二天,我偷偷上了外出打工的车队,跟着走了。

半路被人发现,司机大叔看着我,嘴里骂咧几句。

“几岁?”

“七岁!”

“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安阳!”

我搓了搓露着脚趾的布鞋,低头揪着衣角,不敢看他。

司机大叔在我脏兮兮的脸上掐了一把,啐了一口痰。

“以后跟着我吧。”

那一刻,阳光好像照进了我的心里。

司机大叔让我喊他干爹,我点了点头,乖巧的喊他:“干爹!”

就这样,我跟着干爹回了家。

回去后我才知道,干爹是想让我看小弟弟。

我看着干娘怀里又瘦又干瘪的弟弟,心里下了决定:“以后弟弟的命,就是我的命。”

干娘不待见我,我就拼了命的干活,让干娘认可。

转眼弟弟三岁了,这天天冷,我把弟弟放在火炉旁边取暖。

弟弟不懂事,弄倒了火炉,烧伤了脚,起了一层的水泡,看着都疼。

干娘哭着骂我扫把星,干爹给了我三十块钱让我走。

我抱着一个小包裹,哭着求他们:“不要赶我走,我已经没有家了。”

干爹心软,还在犹豫,见干娘坚持,无奈的说了句:“你还是从哪来,回哪去吧。”

我回哪去呢?

今年我十岁。

握着手里的钱,我买了一张去北方的火车票。

离开村子之前,我听见我爹说过一句:“娃他娘,跟人跑到北方去了。”

火车上,对面坐着一个女人,怀里抱着一个孩子,孩子哭个不停。

我从怀里掏出一颗糖,递了过去。

“给你 ,糖。”

孩子破涕为笑,伸出小手刚想接,就被他妈妈无情的一手打掉。

“脏脏,吃了会肚肚痛!”他妈妈还有模有样的揉了揉肚子。

看着地上沾了灰的糖果,我心里有些可惜,这可是我唯一能吃的东西了。

我把这双皴裂乌黑的手,往袖口里塞了塞,觉得有些丢人。

后来,列车员发现我买的车票已经坐过了站,我没钱了,只好下车。

北方可真冷呀,漫山遍野的雪,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雪。

可我不喜欢雪,因为它太冷了。

我裹紧身上的单衣,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。

我想:“我快要被冻死了吧,冻死了我就不用走了。”

可我没死,我被一个老伯救了。

老伯的家里,他给了我一碗热汤。

老伯的老婆不乐意了,“这年头,谁家还有余粮呀,白白的浪费了这几粒米。”

老伯叹了口气,“也是个可怜的娃子!”

我不敢打扰,放下碗就离开了,没人挽留。

走着走着,雪越下越大,我找了个背风的草垛,窝屈了一夜。

醒来时,身上盖满了积雪。

兴许是雪够厚,没把我冻死吧。

我继续走,朝北走。

遇到了一条流浪狗,我叫它阿黄。

“阿黄,你的家在哪里?”

阿黄会朝我摇尾巴,看来很喜欢这个名字。

这夜,我再次摔倒在了雪地里,起不来了。

我的脚冻坏了,脚趾都烂了,我想:“这次,应该会被冻死了吧,冻死我就不用走路了。”

2

迷迷糊糊,我看见阿黄在我眼前一遍一遍的闪过,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。

我又醒了,从一堆干草和枯树枝里醒来。

我想到是阿黄救了我,阿黄怕我冻死,就去捡了这些东西扔在我身上。

我没有见到阿黄,起身四处寻找。

阿黄死了,头朝着我躺着的地方,嘴边还有一根树枝。

阿黄死在了救我的路上,我使劲挤了挤眼泪,实在挤不出来就放弃了。

“我的心应该是被冻住了,麻木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难过。”

冻土我是挖不动的,只好把阿黄埋在了雪地里。

风更大了,雪也大了。

北方的天,太冷了,娘为什么非要来北方呢?

我拖着冻伤的腿,一瘸一拐的往北走。

回头看,地上留下了两串脚印,一眼望不到头。

我想我已经走了很远了吧。

突然远处传来了火车的嘶鸣声......

原来,我走的并不远,还能听见火车的声音呢!

一个猎人发现了我,问我要去哪里?

我说:“要去北方。”

猎人看着我,站着说道:“丫头,你走错地了,这是大西北!”

我不懂,大西北不是北方嘛?

茫然的站在原地,我突然不想去北方了。

猎人见我可怜,给我买了回去的票。
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了车。

火车开了好久,天气也越来越暖和,地上的雪也不见了。

我又回到了村子,我那断了腿的爹差点打死我,打不死我就要爬起来继续干活。

刘寡妇还是嫁给了我爹,成了我的后娘。

他们还给我生了个弟弟,弟弟身体不好,常年吃药。

为了给弟弟治病,家里欠下不少的外债。

“爹,我想去找我娘!”

我放下肩膀上的担子,看着北方,跟我爹说道。

我爹脱下脚上的破鞋,扔在我身上,告诉了我娘在哪里。

“后山从北数的第三个坟头,你去找吧。”

原来爹说的北,是指后山的北。

我走了那么远的路,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

3

我穿上最干净的衣服,去看我娘。

站在娘的坟前,我平静的跟她说:“娘,我去找你好不好!”

我娘没有说话,我就权当她答应了。

刘寡妇,不对现在是我后娘了。

她把我从床上拉到地上,一扫帚打在我的身上。

“快起来干活,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睡觉呢,你以为你是谁家的千金啊,真是要死了。”

我想我不会去找我娘了,我有些怕死。

我娘说过:“活着就有希望,活着就有可能获得幸福。”

她说这话的时候,已经上不来气了,脸色惨白的靠在床上,不舍的看着我。

那时候我还小,没看懂这就是人类的生离死别。

现在懂了,我要活下去。

为了赚钱给弟弟治病,我爹把我送上了去外地打工的车。

和七年前一样,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的离开。

我进了一个工厂,踩缝纫机,给牛仔裤缝边。

牛仔裤是现在最流行的裤子,大街上好多小姑娘都穿。

我也喜欢,可我穿不起,但我每天都能摸,也算是弥补一种遗憾吧。

打工的钱我从来没见到过,都直接去了我爹的手里,给弟弟买了药。

一转眼五年过去了,我踩了五年的缝纫机,摸了无数条牛仔裤。

十指上都是墨蓝色的,根本洗不掉。

我们厂子里有个马主任,和我爹年纪一般大。

最近不知怎么回事,特别的关注我。

有时候会给我带外面新奇好吃的点心,还会坐在我旁边看我工作。

“小姑娘家家的皮肤就是好,比刚来的时候好看多了,都有大姑娘的模样了。”

周围的人听到马主任说的话,指着我窃窃私语,眼神拉丝,看得我心里发毛。

这晚我洗了澡,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准备回宿舍。

半路遇到了马主任,他跟我说他房间里有我的东西,让我跟他去取。

我从未想过十五岁这年,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。

马主任肥硕的身体压在我的身上,厚厚的嘴唇在我的皮肤上摩擦。

我推不开他,我的力气太小了。

我哭的嗓子都哑了,有人从门外的走廊里走过,可他明明听到了我的呼喊,却还是越走越远。

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,我也彻底绝望,松开手放弃了反抗。

马主任一边扣着衬衣的扣子,一边回过头看着我:“以后你就跟着我,我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
此时的我浑身颤抖,大脑一片空白,无意间瞥见了一旁桌子上的水果刀。

趁他起身离开的时候,我想也没想的拿起水果刀,狠狠的朝他刺了过去。

警察进来后,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马主任,还有躲在角落里的我,满手是血,瑟瑟发抖。

马主任强奸了我,我刺伤他算是正当防卫。

他没死,被判了刑,我也被当场释放。

警察听说了我的遭遇,把我送进了福利院,还安排我去上夜校。

十五年之前,我一天学都没上过,非常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。

我每天都是最早到的,最晚走的,还主动承担起打扫卫生的任务。

十八岁这年,有一个叫陈昊的男同学,当众跟我表白。

我没有谈过恋爱,但他会给我买糖,带我去游戏厅,还会给我讲笑话。

于是我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,每天帮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。

这晚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小路上,几个喝醉酒的混混迎面而来。

“呦,这小姑娘长的挺标致呀,陪哥几个玩玩呗。”

其中一个醉鬼摸着下巴,来到我们眼前,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的胸前。

我害怕的躲在陈昊的身后,希望他能赶走坏人,保护我。

“兄弟,你这是想多管闲事?”

另一个人拿着折叠刀,一下一下的威胁着陈昊。

4

陈昊比我还要害怕,身子都抖成了筛子。

他摸着头尴尬的嘿嘿一笑,“兄弟,我跟她不熟,你们随意。”

说着他就跑掉了,看都没看我一眼。

黑夜里消失的背影,和十五岁那年走廊里消失的脚步声一样,冰冷绝情。

我都快要忘记什么是恨了,漠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接受了我又被人抛弃的事实。

醉鬼里有个老大,他使了个眼色,其他人就乖乖的退了回去。

“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安阳!”

“多大?”

“十八。”

“你男朋友跑了,以后当哥的女人吧,哥叫孙科,好好记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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