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中国最后一位皇帝溥仪在1924年被逐出紫禁城,延续4000余年的王室制度正式画上句号;而隔海相望的日本,天皇家族却以“万世一系”之名传承至今,成为全球现存最古老的王室。这一截然不同的命运,让不少西方学者感到困惑:中国作为王室制度的“资深玩家”,为何在近代彻底抛弃这一传统?日本王室又凭什么能穿越千年风雨留存?

中国王室制度的消亡,首先源于民众对“压迫性统治”的长期积累与最终反抗。自夏商周起,中国王室就以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”为核心逻辑,通过赋税、徭役、兵役等方式对民众进行层层剥削。秦朝的“苛政猛于虎”、隋朝的大运河劳役、明朝的“一条鞭法”变相加税,每个王朝末年的农民起义,几乎都与王室及官僚集团的过度压榨直接相关。据《中国农民战争史》统计,中国历史上共发生过超过300次大规模农民起义,平均每10余年就有一次,而“推翻旧王室、建立新秩序”是绝大多数起义的核心诉求。
到了清朝末年,王室的压迫更是达到顶峰。为维持奢靡生活,慈禧太后挪用海军经费修建颐和园,导致甲午海战惨败;面对列强侵略,清政府签订《南京条约》《马关条约》《辛丑条约》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,赔款总额超过13亿两白银,这些负担最终都转嫁到民众身上。1908年,清政府试图通过“预备立宪”挽救统治,但推出的《钦定宪法大纲》仍规定“皇帝神圣不可侵犯”“总揽统治权”,实质是换汤不换药的君主专制。这种虚伪的改革彻底激怒了民众,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,“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,创立民国,平均地权”的口号迅速席卷全国,仅4个月就推翻了清王朝。

反观日本,天皇在历史上长期处于“虚君”地位。从1192年镰仓幕府建立到1868年明治维新,天皇实际掌权时间不足百年,大部分时期由幕府将军统治。民众对“王室压迫”的感知较弱,甚至将天皇视为“文化象征”而非“统治压迫者”。明治维新后,天皇虽重新掌权,但通过“富国强兵”“文明开化”政策推动国家发展,民众生活水平逐步提升,对王室的认同感也随之增强。这种“压迫感”的本质差异,让中国民众对王室制度彻底失望,而日本民众对天皇保留了更多包容。
日本天皇的“万世一系”,离不开神道教的“宗教神化”支撑;而中国王室始终缺乏统一的宗教信仰背书,这是两者命运差异的关键。日本神道教认为,天皇是“天照大神的后裔”,具有“神性”,《古事记》《日本书纪》等文献将天皇的祖先追溯至神话时代的“神武天皇”,这种“神化叙事”让天皇超越了“政治统治者”的范畴,成为全民宗教信仰的核心。即便在幕府时期,天皇的政治权力被架空,其“神性地位”仍无人敢动摇——1615年德川幕府颁布《禁中并公家诸法度》,严格限制天皇的政治活动,但明确规定“天皇需专注于祭祀活动”,实质是保留了其宗教核心地位。

中国则完全不同。自春秋战国“百家争鸣”后,中国始终没有形成统一的全民宗教。汉武帝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后,儒家思想成为官方意识形态,但儒家强调“为政以德”“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”,本质是“世俗伦理”而非“宗教神化”。皇帝虽自称“天子”,但“天”是抽象的自然神,而非具体的人格神,且需通过“德治”来维系“天命”,一旦统治失德,“天命”就会转移(即“革命”)。此外,佛教、道教在中国长期并存,两者都不将皇帝视为“宗教领袖”,甚至佛教还提出“众生平等”,与王室的等级制度存在冲突。这种“宗教多元化+世俗化伦理”的环境,让中国王室无法像日本天皇那样获得“神性庇护”,一旦失去政治权力,就难以维系存在。
中国作为多民族国家,难以形成“全民共尊一主”的王室基础;而日本的单一民族结构,为王室留存提供了天然条件。中国拥有56个民族,历史上汉族与少数民族政权长期并存——匈奴、鲜卑、突厥、契丹、女真、蒙古、满族等少数民族都曾建立过区域性或全国性政权。元朝由蒙古族建立,清朝由满族建立,这两个王朝的王室虽努力推行“汉化”,但始终存在“民族隔阂”。以清朝为例,满族人享有“旗人特权”,不从事生产却能领取俸禄,汉人则需承担主要赋税和兵役,这种民族不平等加剧了民众对王室的反感。

要让所有民族“共尊一个王室”,在中国历史上几乎从未实现。即便在汉族建立的王朝,如汉朝、唐朝,边疆少数民族也只是“名义臣服”,一旦中央王朝衰弱,就会发动叛乱。安史之乱的发起者安禄山是突厥人,黄巢起义中也有大量少数民族参与。近代以来,“五族共和”成为主流思潮,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时明确提出“汉、满、蒙、回、藏”五族平等,这种平等理念与“王室独尊”的逻辑根本冲突——如果保留王室,无论王室属于哪个民族,都难以得到其他民族的认同,甚至可能引发民族矛盾。
日本则是典型的单一民族国家,大和民族占总人口的98%以上,民族语言、文化、习俗高度统一。这种单一民族结构,让天皇天然成为“民族象征”,不存在“民族认同分裂”的问题。即便在近代对外扩张时期,日本也通过“皇民化运动”强化民族凝聚力,将天皇与“大和民族精神”深度绑定。这种民族构成的差异,决定了中国难以建立“全民认同的王室”,而日本则具备这样的先天条件。

中国王室制度的另一个致命缺陷,是“皇位继承缺乏刚性规则”,导致“谁都能当皇帝”的思想深入人心;而日本则通过严格的“血统世袭”制度,避免了皇位争夺的动荡。中国历史上,皇位继承虽以“嫡长子继承制”为原则,但实际执行中充满变数——汉武帝废长立幼、唐太宗玄武门之变、明成祖靖难之役,几乎每个王朝都有“非嫡长子继位”的案例,甚至出现过武则天这样的女性皇帝。更重要的是,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的思想早在秦朝就已提出,陈胜吴广起义的这句口号,彻底打破了“皇位只能由贵族继承”的神话。
这种“开放性”的皇位继承逻辑,导致中国历史上的“皇位争夺”从未停止。楚汉之争、三国鼎立、五代十国混战,每次改朝换代都伴随着大规模战乱,百姓流离失所。据统计,中国历史上因改朝换代导致的人口减少,累计超过1亿人。到了近代,溥仪成为伪满洲国傀儡皇帝,更是让王室制度彻底沦为“帝国主义工具”,丧失了最后一点合法性。民众深刻认识到:只要保留王室,就可能引发新的皇位争夺和战乱,唯有彻底废除王室,建立民主共和制度,才能实现国家稳定。

日本的皇位继承则有“铁律”——必须由天皇家族男性后裔继承,且有严格的顺位规则。自神武天皇以来,日本天皇从未出现过“非皇室血统”继位的情况,甚至在幕府时期,将军也不敢觊觎天皇之位,只能通过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来掌权。这种“血统世袭的刚性”,让民众对“皇位归属”没有争议,避免了因皇位争夺引发的战乱。明治维新后,日本更是通过《皇室典范》明确规定了皇位继承规则,进一步巩固了王室的稳定性。
中国弃王室、日本保天皇,本质是两种文明在近代化进程中做出的不同选择。中国的王室制度早已与“封建专制”深度绑定,当西方民主思想传入中国时,王室成为“落后制度”的象征,废除王室成为“走向现代化”的必然步骤。1912年《中华民国临时约法》明确规定“中华民国之主权属于国民全体”,彻底否定了王室存在的合法性;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确立了人民民主专政制度,从根本上铲除了王室复辟的土壤。

日本则通过“明治维新”实现了王室与“近代化”的结合。天皇从“神化象征”转变为“国家主权的核心”,既保留了传统王室的文化符号意义,又融入了现代国家的政治架构。二战后,美国占领军虽然废除了天皇的“神性地位”,但保留了天皇作为“国家象征”的存在,这一安排既符合日本民众的情感需求,也有利于美国对日本的统治。
需要强调的是,中国废除王室并非“历史偶然”,而是民众意志、历史传统、社会结构共同作用的结果。王室制度在中国的消亡,标志着“专制时代”的结束和“民主时代”的开始,这一选择符合中国历史发展的潮流,也符合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。日本保留天皇,则是基于其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做出的选择,两者没有“优劣之分”,只是不同文明的不同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