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爸,你疯了吧?六百七十块买根黄花梨拐杖!”
女儿李婉晴的声音尖锐刺耳,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,仿佛要刺破屋顶。
我叫张志远,国企退休干部,手里攥着那根刚买的黄花梨拐杖,手指微微发颤。
这拐杖是我退休后第一次为自己买的贵重物件,想着下周老同事聚会时,拄着它能显得精神些,不至于太寒酸。
谁知刚进家门,就被女儿撞见了,她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。
“爸,你知道我们家每个月房贷得还多少吗?你知道晨晨的钢琴课学费有多贵吗?”
李婉晴双手叉腰,气得脸都涨红了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01
我想开口解释,话却像卡在喉咙里,吐不出来。
“妈妈,外公怎么了?”
十岁的孙子晨晨从房间里探出头,小心翼翼地望着这场风波。
李婉晴转头对晨晨说:“你外公啊,拿着退休工资不帮家里,还乱花钱买这么贵的拐杖!”
这话像根针,狠狠扎进我心里。
我每个月退休工资9700元,除了留900块给自己当零用,其余8800块全交给了女婿赵明远,用来贴补家用。
“婉晴,别这么说爸。”
赵明远从厨房走出来,语气虽温和,却也带着几分埋怨:“爸,你确实不该买这么贵的拐杖。”
我看着女婿,心里一阵酸楚。
为了这个家,我掏心掏肺,可如今连买根拐杖都要被指责。
“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。”
我终于开口,声音低得像在叹气,带着点哽咽。
“你的钱?”
李婉晴冷笑一声:“你住在这儿不要水电费?吃饭不要开销?我们供你吃住,你还这么大手大脚!”
我哑口无言。
老伴去世后,我搬来和女儿一家住,本想帮着带带孙子,减轻他们的负担,没想到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。
“外公,我给你倒杯水吧。”
晨晨懂事地跑过来,小手拽着我的衣角,眼睛亮晶晶的。
看着孙子天真的模样,我强忍住泪水,摸了摸他的头。
为了这孩子,我什么都能忍。
那天晚上,我躺在客房的小床上,听着隔壁电视传来的笑声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。
我想起了老伴生前的话:“志远,孩子们有自己的日子,咱们不能拖他们的后腿。”
那时候我不懂她这话的深意,现在却像被当头棒喝。
第二天清早,我照常去小区晨练,刚走到客厅,就听见李婉晴在厨房打电话,声音大得像是故意让我听见。
“是啊,我爸昨天买了根六百七十块的黄花梨拐杖,气得我差点没晕过去!”
她语气里满是抱怨:“家里本来就紧巴,他还这么乱花钱!”
我停下脚步,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
“对,你说得太对了!老年人就是不懂年轻人的难处。”
李婉晴还在继续:“我看他最好去养老院住,省得在家给我们添堵。”
“养老院”三个字像块冰,砸得我心彻底凉了。
我悄悄出了门,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晨练的老人们见了我,热情地打招呼,老徐拍拍我的肩:“志远,今天咋这么早?”
“睡不着。”
我挤出个苦笑,摇了摇头。
“家里又闹啥矛盾了?”
老徐关切地问,眼神里透着老朋友的熟稔。
我没回答,眼泪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。
这些年,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,为了女儿一家,什么都能扛。
可现在,我的心像被掏空了。
回到家,李婉晴已经去考研辅导班了,赵明远也出门上班,只剩晨晨在客厅看动画片。
“外公,你回来啦!”
晨晨扑过来抱住我的腿,笑得像朵小太阳。
“婉晴给你留了早饭,在锅里热着呢。”
他指指厨房,语气里满是关心。
我摸摸他的头,心里稍稍暖了些。
不管大人怎么想,这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。
吃过早饭,我坐在阳台上晒太阳,手里摩挲着那根黄花梨拐杖。
其实我腿脚还算硬朗,这拐杖是为了下周老同事聚会买的。
我们这些老国企同事每年聚一次,总会带点好东西撑场面。
我不想在老朋友面前显得太寒碜,才咬牙买了这根拐杖。
但是连这点小小的体面,都成了女儿眼里的罪过。
02
中午,赵明远回来了,脸色带着疲惫。
“爸,你在家呢?”
他在门口换鞋,声音有些沉。
“我们得好好谈谈。”
我心一紧,知道躲不过去了。
赵明远坐在我对面,神情严肃:“爸,婉晴昨天说话是重了点,但她也有她的道理。”
“什么道理?”
我问,声音里压着情绪。
“家里压力真的很大。”
赵明远叹了口气:“房贷每月一万三,晨晨的钢琴课、补习班,样样都要钱。”
我默默听着,心越沉越深。
“爸,你的退休工资能不能全给家里?”
赵明远试探着问:“反正你平时花不了多少钱。”
我愣住了。
每月900块的零用钱,还要再抠掉?
“我得买点日用品,偶尔和老同事聚聚。”
我声音低得像蚊子哼。
“这些我们都能帮你买。”
赵明远说:“至于聚会,其实也没必要太频繁。”
我看着女婿,觉得他像个陌生人。
这还是那个当初一口一个“爸”叫得亲热的年轻人吗?
“我再想想。”
我勉强挤出这句话,嗓子干得发涩。
“爸,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。”
赵明远语气缓了缓:“但我们真是为了这个家好。”
为了这个家好?
我在心里冷笑。
那我呢?我的感受就不值一提?
下午,李婉晴回来了,看见我在客厅,脸色立刻阴下来。
“晨晨,回房间做作业。”
她对孙子说,语气不容置疑。
晨晨不情愿地走了,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满是不舍。
“爸,明远和你谈过了吧?”
李婉晴开门见山:“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。”
我点点头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“还有,以后买东西能不能先跟我们商量?”
她继续说:“特别是这种贵的东西。”
贵的东西?
一根拐杖而已,在她眼里竟成了天大的罪过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我低声应道,声音几乎听不见。
那天晚饭,餐桌上死气沉沉。
晨晨几次想跟我说话,都被李婉晴拦住了。
“吃饭别说话。”
她冷冷地对孙子说。
我看着碗里的饭菜,胃口全无。
这还是家吗?更像个冰冷的牢笼。
第二天是老同事聚会的日子,我本该高兴,可现在却提不起劲。
“爸,你去哪儿?”李婉晴见我换好衣服,皱眉问道。
“和老同事聚聚。”
我简单答道。
“几点回来?”
她又追问,语气里带着不耐烦。
“可能会晚点。”
我回答,心底升起一股被监视的不适。
李婉晴皱眉:“那你带上手机,有事随时联系。”
我点点头,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。
聚会地点在城里一家老字号饭店,我到时,几个老同事已经到了。
“志远来了!快坐!”
老周热情地招呼,脸上堆满笑。
看到这些老熟人,我心情稍稍好了些。
我们一起在国企干了几十年,彼此知根知底,没那么多算计。
朋友看见我的黄花梨拐杖,眼睛都离不开了。
可我心里却五味杂陈。
在家被女儿数落的物件,在这儿却成了体面的象征。
03
席间,大家聊起各自的近况。
老周说儿子升职了,老徐说孙女考上重点中学,老王说女儿刚换了大房子。
“志远,你家咋样?”
老周问我,语气里满是关切。
我张了张嘴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总不能说自己被女儿嫌弃,连买根拐杖都要挨骂吧?
“还行吧。”
我含糊应付,眼神躲闪。
老徐看出我不对劲,凑过来低声问:“志远,有啥心事?”
我摇摇头,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来。
“咋了?”
几个老同事围过来,关切地盯着我。
在他们的追问下,我终于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全倒了出来。
从买拐杖被骂,到被要求交出全部退休工资,再到被当成累赘,甚至听到“养老院”的建议。
说完,我如释重负,却也觉得脸上无光。
“志远,你这是何苦?”
老周叹气:“你又不是没退路。”
“啥退路?”
我疑惑地问。
“你忘了?三年前你老伴走之前,你们不是买了个养老院的名额吗?”
老徐提醒我:“当时你说留着以后养老用。”
我一愣,确实有这回事。
老伴生病那两年,我们花大价钱订了个高档养老院的名额,想着将来能住得舒心。
后来老伴走了,我搬到女儿家,那名额就一直没用。
“对啊,你有地方去,干嘛看他们脸色?”
老王也劝道。
我沉默了。
是啊,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憋屈?
聚会后,我没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养老院看情况。
用身份证查了登记,工作人员热情地带我参观。
环境比我想象的好,房间整洁,设施齐全,还有专门的活动室和医疗室。
我和老伴当初挑这地方时,图的就是清净和尊严。
站在房间里,我心绪复杂。
这里有我和老伴的念想,也有我们对晚年的期盼。
我坐在休息区的藤椅上,细细回想这些年的日子。
为了帮女儿一家,为了让晨晨有个好环境,我放弃了自己的生活,搬到他们家。
可我换来了什么?除了冷言冷语,还有什么?
回到女儿家,已是晚上九点。
客厅里,赵明远一家三口在看电视,画面温馨,可我却像个局外人。
“外公回来啦!”
晨晨跑过来抱我:“外公,我想你了!”
“外公也想你。”
我抱住孙子,心里暖得像化了雪。
“爸,聚会咋样?”
赵明远问,语气随意。
“挺好。”
我简单答道。
李婉晴瞥了我一眼,没说话,但我能感觉到她眼里的不满。
可能是嫌我回来晚了吧。
第二天早上,我下定决心。
“明远,婉晴,我们谈谈。”
吃完早饭,我对他们说。
“啥事,爸?”
赵明远放下手机,抬头看我。
“我要搬去养老院住。”
我直截了当地说。
04
客厅里瞬间安静,连正在玩积木的晨晨都停下来看我们。
“养老院?”
李婉晴先开口,声音里带着惊讶:“你好好的干嘛去那儿?”
“我和你们妈早就订了个名额,在城西那家。”
我平静地说。
赵明远皱眉:“爸,你这是闹啥?在家住得好好的,干嘛折腾?”
我看着女婿,心里泛起苦涩:“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,你们有你们的生活,我也有我的。”
“可晨晨怎么办?”
李婉晴急了:“平时都是你接送他上学的。”
“我还能继续接送。”
我说:“养老院离这儿不远,公交车半小时就到。”
其实我心里清楚,他们舍不得的不是我,是我那9700块的退休工资。
“外公,你不要晨晨了吗?”
晨晨突然哭了,扑过来抱住我的腿:“外公别走!”
看着孙子的泪水,我心都碎了。
但我知道,这样下去,谁都不痛快。
“外公不是不要你,只是换个地方住。”
我蹲下来抱住晨晨:“你想外公了,随时可以来看我。”
“真的吗?”
晨晨擦着眼泪,怯生生地问。
“真的。”
我坚定地点点头。
赵明远和李婉晴对视一眼,我看得出他们眼里的担忧。
不是担心我,是怕没了我的退休工资。
“爸,你这决定太突然了。”
赵明远说:“有啥问题,咱们可以慢慢商量。”
“我想得很清楚。”
我站起身,语气坚定:“这不是一时冲动。”
“那考研补助怎么办?”
李婉晴终于说出真心话:“你每个月的退休工资……”
“我会继续给一部分。”
我说:“但我得给自己留点。”
听到这话,李婉晴的脸色才稍稍缓和。
那天下午,我开始收拾行李。
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,几件衣服,几样日用品而已。
晨晨一直跟在我身后,小声问:“外公,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?”
我蹲下来,看着他的眼睛:“外公最喜欢晨晨了,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。”
“那我能去看你吗?”
他问,声音里带着期待。
“当然能。”
我说:“外公那儿有间房,专门给你留着。”
晨晨破涕为笑,紧紧抱住我。
收拾完,我来到客厅。
赵明远坐在沙发上,神情复杂。
“爸,你真决定了?”
他问。
我点点头:“决定了。”
“啥时候搬?”
他又问。
“明天。”
我答。
第二天早上,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。
晨晨哭着要跟我走,被李婉晴一把拉住。
“爸,我送你过去吧。”
赵明远提出开车。
“不用。”
我摆摆手:“我自己坐公交就行。”
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完成这场搬离,不想再有牵绊。
走到门口,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。
说不留恋是假的,可我更想要自由和尊严。
“外公再见!”
晨晨在阳台上朝我挥手,眼泪还在脸上挂着。
我朝他挥挥手,心里默念:晨晨,等外公安顿好,你就来看我。
坐在公交车上,我看着窗外的街景,心情像打翻了调料罐,酸甜苦辣都有。
到了养老院,我先打扫房间,整理床铺。
虽然累,但心里踏实。
这里是我的地盘,我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。
下午,门铃响了。
我以为是赵明远,打开门却是老徐。
“志远,我来看你安顿得咋样。”
老徐提着一袋苹果和青菜,笑呵呵地说:“这地方不错,清静。”
“你咋知道我搬这儿了?”
我有些意外。
“昨天聚会看你那样子,我就猜到了。”
老徐笑着说:“咱这些老同事,谁还不了解谁?”
老徐陪我聊了一下午,讲起当年在国企的日子,我心情好了不少。
“志远,你这决定做得对。”
临走前,老徐拍拍我肩膀:“人活着,得活出自己的样子。”
05
晚上,我坐在阳台上看夜景,灯火点点。
虽然有点孤单,但那种久违的平静让我安心。
手机响了,是赵明远打来的。
“爸,你还好吗?”
他问,声音有些低。
“挺好。”
我说。
“晨晨一直在念叨你,说想去看你。”
赵明远说:“周末我带他过去,行吗?”
“当然行。”
我答,心里一暖。
“爸……”
赵明远欲言又止。
“咋了?”
我问。
“没事,你早点休息。”
他最终没说下去。
挂了电话,我躺在养老院的床上,床板有点硬,但睡得格外踏实。
多久没这么安心地睡一觉了?
第二天早上,我早早起来,到院子里晨练。
这儿空气清新,老人不少,氛围和睦。
“新来的?”
一个老大爷主动跟我打招呼,笑得亲切。
“是,刚搬来。”
我说。
“欢迎啊,我姓钱,住3号楼。”
老大爷很热情:“以后有啥需要,吱一声。”
我心里一暖,没想到刚来就遇到热心邻居。
住了一个星期,我已经完全适应。
每天晨练、买菜、做饭、看电视、散步,日子简单却充实。
最重要的是,我不用再小心翼翼,不用看人脸色。
周末,赵明远带着晨晨来看我。
晨晨一进门就兴奋地跑来跑去:“外公,这儿好棒啊!”
“外公,这房间是给我的吗?”
晨晨指着旁边的单间问。
“是啊,这是晨晨的房间。”
我笑着说:“以后你想来就来住。”
赵明远打量着房间,表情复杂:“爸,这儿确实不错,就是离我们家有点远。”
“公交车四十分钟,不算远。”
我说。
午饭时,晨晨拉着我的手,叽叽喳喳讲学校的事,跟以前一样亲密。
“外公,妈妈说你生气了才搬出来的。”
晨晨突然说。
我愣了一下,不知怎么答。
“外公没生气。”
我说:“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。”
赵明远在旁边听着,脸上有些尴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