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卡将会褪成贡嘎的指纹

达瓦的摩托车停在服务站门口，油箱盖积了层薄雪。他蹲在门槛上数着最后三天，手指在藏袍下反复摩挲口袋里的车钥匙。远处传来越野车的轰鸣，游客们裹着鲜艳的冲锋衣涌进服务站，保温杯碰撞声与藏语问候声搅碎了雪原的寂静。 . "师傅，观德吉垭口能看见贡嘎全貌吗？"戴毛线帽的男孩递来氧气瓶请他帮忙拧开。达瓦瞥见对方手机壳上印着318国道图案，喉结动了动："现在云厚，得等正午。" . 十年前他也这般追问过成都来的摄影师。那人送他部二手相机，教他拍下第一张日照金山。照片至今压在火炉下的铁盒里，和三千块封山补助的存折叠在一起。彼时叔叔攥着他手腕说："守山人眼睛要盯着火种，别学那些追着光跑的蛾子。" . "达瓦！"老守山人扎西背着松枝进来，羊皮袄结满冰碴，"野牛沟的冰面裂了纹，该提醒转场的牧人。"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进风雪，达瓦望着老人用藏刀在冰面刻标记，刀刃溅起的冰晶落进他年少时摔过的冰裂隙——那里如今游荡着融雪汇成的暗河。 . 深夜守炉时，扎西掏出褪色的唐卡："这是山神娶亲那年画的。"画中女神裙摆缀满青稞，如今贡嘎冰川却比唐卡褪色更快。达瓦想起上周遇见的北京地理学者，那人说冰川每年退缩十二米，语气像在讨论菜市场削价的土豆。 . 最后一班岗的黎明，摩托车后视镜里闪过扎西佝偻的背影。达瓦在垭口急刹，贡嘎群峰正在云海中浮沉。他摸出铁盒想拍张照片，却发现存折边缘露出一角泛黄纸片——是父亲的字迹："买摩托的钱在炉砖下，山神不会责怪追光的鹰。" . 山风卷起经幡拂过脸颊时，达瓦突然笑出声。原来困住守山人的从来不是封山的雪，而是那些不敢掀开炉砖的春天。 川西 雪山 川西雪山 川西旅游 贡嘎雪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