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四岁生日那天,我在洗碗间的蒸汽里数着手指上的褶皱。橡胶手套边缘渗出的洗碗液刺痛着冻疮裂口,镜子里的自己像块泡发过度的木耳——肿胀、苍白,看不出任何棱角。 劳务市场的招工牌上,"45岁以下"的红笔批注像道判决书。我攥着初中毕业证蹲在墙角,看年轻人们举着大专文凭在招聘台前谈笑风生。直到川菜馆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:"后厨缺个洗碗的,能吃苦就行。" 3.2米长的不锈钢洗碗池是我的新战场。每天清晨五点,我要把前一晚的残羹冷炙分门别类:油渍凝结的餐盘、粘着花椒粒的汤碗、布满口红印的玻璃杯。最要命的是火锅店里拉来的塑料箱,牛油凝固成块,要用钢丝球蘸着开水才能刮净。 年轻服务员总在传菜口窃窃私语:"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打工,儿女不孝吧?"我默不作声地把碎瓷片扎进手套,直到某天听见老板训话:"你们这些大学生,连个碗都洗不干净!"才发现自己的计件数竟排在全店第一。 洗碗间的温度计永远停在38℃。我看着墙上的"先进工作者"奖状从泛黄到褪色,突然明白为什么老板总说"洗碗是门手艺"——水温要控制在不伤手的临界点,清洁剂比例得精确到毫升,连叠碗的角度都有讲究。这些年我洗过的碗摞起来,大概能填满半个操场。 上个月腰疼发作,我在医院遇见位退休教授。他盯着我虎口的老茧说:"您这双手,该去弹钢琴。"这句话像把钥匙,打开了记忆深处的琴凳。1987年市青少年钢琴比赛第三名的奖状,此刻正在老家的煤炉里化作灰烬。 如今我依然每天五点起床,在洗碗池边看晨光爬上蒸笼。那些被我洗得锃亮的餐具,像极了人生被打磨后的模样——虽然不再闪耀,但至少能盛住生活的酸甜苦辣。或许正如川菜馆老板娘常说的:"碗洗干净了,日子才能过得敞亮。"在这个崇尚速度的时代,我愿做个安静的洗碗人,用双手摩挲出生活最本真的模样。
五十四岁生日那天,我在洗碗间的蒸汽里数着手指上的褶皱。橡胶手套边缘渗出的洗碗液刺
风景如画看社会
2025-02-27 11:31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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